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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小心被稍带着捧了一句的孟瑾棠其实想说,随着她生活技能的不断提高,沉香饮已经没那么珍贵了,平常有机会饮用的人应该不算太少,只是她暂时没跟万宝楼这边重定合同,才导致沉香饮很少在掖州之外的地方出现……

厅内的丝竹声悦耳动听,渐渐压过了吹捧之声,与歌舞匹配得恰到好处,宴席上不少宾客都看出神了,但诸向文留意到,那位秋少侠只随意扫了眼,一副不大感兴趣的样子。

孟瑾棠对古典乐固然没什么研究,但好坏还是听得出来,有了无情剑珠玉在前,其他人在技术水平上,委实显得不大够看。

那些正在努力展示才艺的人都是些容貌清秀的少年男女,乃是诸向文刻意挑选出来的美人,虽不算十分姿色,也说得上楚楚动人,他想要借此笼络江湖豪杰,也顺便观察旁人的心性,如今倒是有些遗憾地发现,秋露白此人看似有些飞扬不羁,却视美色若浮云,显然是大家公子的做派。

酒过三巡,孟瑾棠看着天色已晚,再次出言告辞。

诸向文还未回答,就有人自厅外匆匆入内,说是有事通报。

那人进门后,先看了蓟家姐弟一眼,才匆匆转过头去,表情里带了点显而易见的惊慌。

孟瑾棠:"……"

这人演技实在有点刻意。

蓟飞英也注意到了这一幕,但在外表上,依旧是一副受伤后的萎靡姿态。

诸向文听完下属的汇报,面色忽的一沉,重重放下手上的酒杯,沉声道:"今日选拔,虽然较量的是机关之术,但诸位都是江湖上的好汉,人品也不可不提。"

话未说完,孟瑾棠已经抚掌而笑:"妙极妙极,诸大人此言甚是有理。"

旁人都不敢说话,唯有宗成罗转过身来,闲谈似地询问道:"不知秋少侠说何事妙极?"

孟瑾棠笑吟吟道:"提人品已然妙极,由诸大人提人品,就更是妙极。"

在场中人,只要耳朵不聋,都听得出来她实在讽刺诸向文人品不行,不配提及此事,话音方落,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出声来,但笑意还未收敛,回想起诸氏兄弟的辣手无情,脸色又是一变。

诸向文冷哼一声:"事已至此,秋少侠很不必胡搅蛮缠。"转脸看向蓟家姐弟,"停云楼也算江湖正道,二位怎的如此目无尊长,居然对自家师叔下了毒手!"

以诸向文的名声,莫说与人疾言厉色的说话,便是正常言语,都得吓得旁人心惊肉跳,但此刻处于风暴中心的两人,蓟飞英神情岿然不动,便是蓟飞茂,也没太畏惧,只是露出了些许茫然不解之色。

孟瑾棠半倚在凭几之上,面含浅笑,想着小姑娘心态倒不错,但是装模作样的经验还少了些,若是跟蓟飞茂一样,表现得疑惑不解,才更像一些,容易释人疑心。

六扇门中的人一脸痛心疾首之色:"本来诸大人一片好心,晓得蓟姑娘家里有人身子不适,便派了大夫过去探望……"

身边,蓟飞英的表情虽然还是纹丝不动,但心跳已经微微变快,孟瑾棠内力深厚,虽然离她两个身位远,也能听得清清楚楚。

"大夫进门后,就看到了那位卧病在床的孙先生……"

蓟飞茂虽然不明白六扇门中人到底想做些什么,但猜到对方是要借着孙师叔的事情做文章,急忙出声打断,站在自己的角度上,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。

据他所言,那位孙师叔不久前,受葛家的邀请出门,期间发生了什么,蓟家姐弟自然一无所知,只晓得孙师叔最后被人发现时,已然头破血流,正奄奄一息地倒在路边,距离彻底告别这个世界只差一丝血皮,事后葛家那些人突又然现身,不但没解释孙师叔受伤的问题,还说孙师叔跟他们签下了一个极不合理的合同,奈何合同上没有签名,只有指印。

这番解释之下,旁人多半会觉得是葛家弟子逼迫那位孙先生,但那位孙先生不愿屈服,葛家人只得将其打伤,才能强行按下指印。

无妄剑派是诸向文的狗腿,涉及此事的葛姓弟子们自然也陪侍在宴席之中,听了蓟飞茂的话,嘴唇动了动,似想说些什么,又强行按下。

六扇门中人忽然道:"请问蓟公子一事,孙先生平日待你们如何?"

"……还好。"

蓟飞茂不擅说谎,对方又是骤然发问,回答时便迟疑了片刻,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之间,但在座之人多有精明强干之士,已然看出他这句话大有不真不实之处。

宗成罗本来没怎么说话,忽然笑道:"此事委实太过巧合,加上合同上又没有签名,不知道的人,还以为是无妄剑派之人恃武强逼,为保门派清名,依在下看,那份合约,干脆就此作废的好。"

葛家的一名年轻子弟忍耐不住,大声到:"那姓孙的受伤还是不受伤,又怎能怪到咱们头上,他当日根本就没上咱们家门!"

"……"

宗成罗闻言,倒当真有些讶异起来——这么简单的计策都能骗的无妄剑派之人露出破绽,真是多亏了对方在智力上的配合。

孟瑾棠手中捏着酒盅,摇曳的烛光洒落在那身半新不旧的白衣之上,她听见葛家那人说话,抬眼望了宗成罗一眼。

此时此刻,宗成罗也正好看了过来。

宗成罗只觉那白衣少年目光如霜,自己便像是被冷了一下,下意识稍稍移开视线,转而看向秋露白持着酒盅的手。

那是一双练武之人的手。

第136章

宗成罗想,秋露白一直自斟自饮,看似悠然,实则随时都能动手。

对方的沉静中带着杀气。

烛光就漾在她的酒杯之中。

宗成罗本来以为,自己只是迟生了两年,才没能与杜静若等人同列,此刻才晓得,身为鱼叟弟子,他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得多。

江湖何其之大,连秋露白这等看不清深浅的少年高手,居然也是位无名之辈。

或许是他出神时间略长,对面那位白衣少年的手腕忽然下沉寸许,同时食指微微外曲。

宗成罗看得分明,虽然两人相隔数丈之远,但秋露白这下分明是在点自己的膻中穴。

他并未感到劲力袭身,立时明白过来,对方只是虚招试探,也随之做出反应,左掌先是上抬,封住心口,接着不等招式用老,立刻翻腕外切,正是鱼叟所传的功夫《十散手》中的第一式"有失远迎"。

宗成罗变招,对面也随之变招,眼见那白衣少年指尖微微外拨,如柳拨飞絮,端的是轻柔飘逸,另一边则手掌连挥,似拂尘扫雪,双方变招具快,须臾间就斗了十招,起得莫名,停得戛然,整个过程不过片刻功夫,纵然厅上围观者甚众,也无人发现,这两位年纪轻轻的高手居然已经暗中斗了一场。

烛光之下,白衣少年依旧捏着酒杯,还抬眼朝宗成罗微微笑了笑。

宗成罗竖掌当胸,怔然片刻,也跟着缓缓撤去招式。

他们最后看似不分胜败,但秋露白从头到尾都没将酒杯放下,招数上的变化有限,如此一来,宗成罗已经算是输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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