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薇薇醒来的时候，已经是凌晨四点。一看到唐秋媗回来了，便挣扎着要求拿掉氧气面罩。医生们一致反对，认为这样太冒险。夏薇薇握住唐秋媗的手，向她投去乞求的目光。

唐秋媗坐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，对医生们道：“拿掉吧，有什么后果我们自己会承担。”

拿掉氧气面罩后，夏薇薇很快又陷入沉睡，医生们观察了一会儿，确认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之后才离去，临走前交待大家要随时注意病人的情况，出现状况必须及时按铃。

华东医院的病房没有外间，几个人便只能在椅子和沙发上熬了一宿。第二天，苏铸请大家喝大补汤，也给唐秋媗和夏薇薇打包了一份。林雨菡拎着两份食物按响病房的门铃，然后站得像个要接受老师检查的小学生似的，乖乖地等着。她也说不上是为什么，总之本能告诉她，这段时间绝对不能犯错，要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。

唐秋媗开门出来，目光从每个人身上扫过，最后停留在林雨菡那里，笑道：“薇薇醒了，精神状态还不错。你们几个守了这么多天，都回去休息一下吧，家里公司里的事也都去处理一下，我留在这边就好了。”

“媗媗，我也留下吧。反正……反正我这段时间也挺闲的。”

唐秋媗看了她两眼，道：“……也好。”

林雨菡暗自舒了一口气，如释重负。

唐秋媗接过补汤，示意了一下旁边的房间道：“这个房间空着，刚才我让人给重新布置了一下，你晚上可以睡这里。”

“我……一个人睡吗？”

“我让医院换了大床，两个人睡也行，三个人都行。”

苏铸站在一旁重重咳嗽了几声：“媗媗，既然你都安排妥当了，那我们几个就先回去了，晚上饭点再过来。当然，有什么事的话随时可以叫我们，随叫随到。”

“好。阿铸，我发现你开朗了许多。”

“呵，我这是想通了，人生苦短，何必老端着呢。该笑的时候笑，该哭的时候哭，该没形象的时候没形象，随心随性，才对得起这短短几年的光阴嘛。”

唐秋媗若有所思：“是啊。人这一辈子，最悲哀的莫过于想笑的时候不能笑，想哭的时候不能哭，不能随心随性地活着。”

“哎哎，你怎么尽往消极方面想，我认识的媗媗可不是这样的。”

唐秋媗低头一笑。

苏铸犹豫了一下，问道：“对了媗媗，你背上的伤……”

“已经没事了，不用担心我，你们都快回去吧！”唐秋媗用眼神示意苏铸别说了。

苏铸和眬儿对视了一眼，无奈地呼出一口气：“好吧，那我们几个就先撤了。晚上见吧。”

眬儿和两人道了别，就拉着江凯跟上苏铸的脚步。江凯一句话也没说，像行尸走肉一样任由眬儿拉来拉去。

等一行人消失在拐角处，唐秋媗对还在望着远处发呆的林雨菡道：“菡菡，你去隔壁睡觉。立刻，马上。”

“哦……”林雨菡老半天才反应过来，走进隔壁的房间，突然想起苏铸刚才的话，回过头来问道：“媗媗，刚才阿铸哥哥说，你背上的伤，你受伤了？”

“没什么，已经好了。”唐秋媗拍拍她的肩膀，把她推到隔壁房间门口，打开了门。

“哦……那我去睡了。”

“嗯。”

唐秋媗回到屋里，看到夏薇薇正躺在床上，睁着大大的眼睛打量着她，像一个刚睁开眼睛不久的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的婴孩。

唐秋媗走过去握住她的手，笑道：“你眼睛睁了这么半天都不眨一下，累不累啊？”

“你抓着我的手都抓了一个晚上加一个早上了，你累不累啊？”夏薇薇往床里面挪了挪身子，“你坐上来吧。”

“你还想着吃我豆腐啊！”

“我是让你坐上来给我当枕头！”

唐秋媗半个身子靠在床上，把夏薇薇搂进怀里。夏薇薇扭动了一会儿，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靠着，继续睁大眼睛打量唐秋媗。“媗媗，要是我真想吃你豆腐，你给不给我吃啊？”

“我们刚认识那会儿，你就问过这个问题。现在都一大把年纪了，还问这么幼稚的问题。”

“给不给？”

“给给给！老牛不去吃嫩草，来吃我这种老草，能有点出息吗？”

夏薇薇笑了笑，从被窝里颤巍巍地伸出一只骨瘦如柴的手，在唐秋媗胸口摸了一把，然后像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，忽然坠了下去。唐秋媗吓得赶紧接住。

夏薇薇扯了扯嘴角，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：“别紧张，我只是没力气而已……”

“嗯……”唐秋媗狠狠咬住嘴唇，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。

“媗媗，你要对自己好一点，要注重保养，女人到了三十岁之后，会老得很快。”

“干嘛突然说这样的话……我胸部有下垂了？”唐秋媗摸了摸自己胸，“咦，没有啊，不是保养得挺好的。”

“哎哟，我就这么一说。别当着我的面自摸行吗！性暗示太强了吧！”

“啧，明明是你自己先动手动脚的，还赖到我头上，真是不能好好说话！”

夏薇薇努力地做出一个嬉皮笑脸的表情，抓着唐秋媗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：“能感受到心跳吗？”

“废话！”

“媗媗，你还记不记得，我曾经有三次想和你告白，你都找借口逃走了。我知道你的想法，所以我放弃了。”

唐秋媗噎了一下，差点跟不上夏薇薇的思路。“你脸皮那么厚，哪里会怕被人拒绝。你是觉得不能陪我走一辈子，才选择放弃的吧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现在明白了，都明白了。”唐秋媗把夏薇薇搂进怀里，“可惜我明白得太晚。”

“喂，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话，老娘……现在还没死呐！”

“哎你……还说我说话不吉利！从现在开始我们谁都不许说这个字，也不许想，知道了吗？”

“知道知道。”

晚上，苏铸等人又带了大餐过来。吃完饭，唐秋媗依旧陪着夏薇薇唠嗑，时光放佛在屋子里凝止，外面的世界再喧嚣，再热闹，也都和她们无关了。

夏薇薇常常说了几句话就会睡着，睡了几十分钟又会突然醒过来，然后继续之前的话题，仿佛不曾睡着过一样。她在自己的记忆里一直是醒着的。唐秋媗只好牢牢地记住每一句谈话内容，以便在她突然醒来的时候能够立刻接上话。

“大家都去休息了，你也去休息吧，让老娘一个人静一会儿。”

“我就在这里休息。”